两棵“灵枣”树
■魏晋平
老家院中有两棵枣树,村里老人们大多不知其年岁。枣树冠盖如云,荫蔽大半院落,果实是寻常小枣的三四倍大,乡亲们称其为“灵枣”。
我与哥哥的童年,是在这两棵枣树的四季轮回中度过的。春天,枣树枝头悄然吐绿,新叶鲜嫩。花开时节,满树碎金。小黄花缀满枝头,淡淡甜香盈满小院。花开过后,枣儿疯长,几日不见便是一番新貌。待长足个头,枣儿的颜色便由青转黄,由黄泛红。
摘枣,是我们童年的乐趣。哥哥常持一根绑了铁钩的长竹竿,将枝头红透的枣儿钩下来,我负责在树下拾捡。有时,哥哥也会爬到树上亲手采摘。我仰头在树下指挥,告诉他哪处枣红得正好。偶见红枣密集的枝条,哥哥便用力一摇,枣“噼啪”滚落一地。我手忙脚乱地捡拾,冷不防被一颗枣砸中头顶,“哎呦”一声,抬头却见哥哥在树上“幸灾乐祸”地笑。
枣收后,唯余满树绿叶。待叶子落尽,偶见一两个被我们遗漏的枣,孤零零地悬在枝头。最终,连这零星的枣儿也坠落,只余虬枝枯桠,勾勒出树木刚劲的筋骨。偶有麻雀飞落,稍作停歇,鸣叫几声又展翅离去。冬日朔风呼啸,吹得树枝呜呜作响;若逢大雪装点,则又是另一番素裹银装。两棵枣树是我们兄弟俩童年记忆里最珍贵的背景。
哥哥入伍离家那日,母亲将一个粗布口袋装满了枣,塞进他的背囊。母亲眼眶泛红,仍笑着叮嘱:“你头回出远门,不要太念家。到了部队,好好干!”后来,哥哥来信说,他一直舍不得吃那袋枣,一直留到了来年夏天。几年后,我追随哥哥的足迹,考入军校。开学前,家中枣儿尚未成熟,我便悄悄摘下一片青翠的枣叶,夹在入学通知书里。这份乡思,伴我度过了军校时光。
军营的日子,是滚烫的铁,是淬火的钢。一个个朔风如刀站岗放哨的深夜,一次次摸爬滚打、奔袭冲刺后的短暂休憩,思乡之情油然而生,院中那两棵枣树的身影便愈发清晰。一日,我收到家中寄来的包裹,正是一袋饱满的“灵枣”。我将这独特的家乡味道,与战友共享。不久,哥哥来信,说他也收到了同样的包裹。这甘甜的“灵枣”,成了我们思乡时温暖的慰藉,让我们感受到父母跨越千山万水的殷切牵挂与无声勉励。就在那一年,我光荣入党,哥哥荣立个人三等功。
后来,哥哥转业到地方,我们兄弟相隔千里。在电话里回忆童年时,我们的话题总绕不开那两棵枣树。枣树仿佛也成了我们亲密的“战友”。
父母为了帮我们照料孩子,也离开了故乡。我有次归乡,两棵枣树枝条恣意伸展,蓬勃如初。那是一种直面孤独的倔强,更似一种无声的期盼与守望。无论我们身处何方,那两棵深扎故土的枣树,始终是我们的眷恋。
作者:魏晋平
文章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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