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通行证”

　　“特别通行证”

　　■韩 光

　　“排长，恭喜你!”那年夏天，周六中午，我刚拧开水龙头准备冲凉，挨着我洗浴的老兵刘成突然瞪大眼睛对我喊，声音几乎盖过哗哗的流水声。

　　刘成军事素质过硬，在连里有很高的威信。他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溅起的水花把整个浴室的目光都拽了过来。

　　“恭喜什么?”我被刘成说得一头雾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刚才我数了数，你身上总共有15块伤疤!”他咧嘴笑着，眼里闪着光。

　　我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肩膀、膝盖、手肘，确实有几道浅褐色的疤痕。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谁身上没几枚“勋章”?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笑着摇头，“你身上的伤疤比我还多呢。”

　　“那可不一样!”刘成嗓门更大了，像是要宣布什么重要消息，“你当排长才一年，就有这么多训练伤，说明你是真拼。”他转头对其他战士说：“咱排的训练成绩能上去，就是因为排长带头冲。”

　　战士们嘿嘿笑着，有人吹了声口哨，有人高声应和。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起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冲凉结束，我回到宿舍，思绪不禁飘回刚当排长的那段日子。

　　军校毕业后，我被分到这个装甲步兵连当排长。最初，我满脑子都想着该如何踢好“头三脚”，恨不得立刻把全排带成尖刀排。当时，排里正进行障碍训练。这不是我的强项。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我想到了一个既不暴露自己短板、又不影响训练的办法。

　　我将教案背得滚瓜烂熟，请排里障碍训练成绩最好的战士代我示范，几次后便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天组织障碍训练时，我的理论讲解和战士的配合示范可谓完美。接下来在大家训练时，我在场边进行跟踪指导。谁知，全排的障碍训练成绩不理想，我急得板起了脸：“你们怎么练的，成绩咋就上不去呢，再练时都精神点。”

　　“排长，你给我们示范一个呗?”刘成突然喊了一嗓子。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行，看我的!”

　　我冲了出去，翻矮墙、跨壕沟、过高板……前面还算顺利，过高低墙时，我猛地一跃，膝盖重重地磕到墙沿，血流了出来。

　　我咬着牙没吭声，战士们围了上来。刘成一边往我伤口上敷药，一边小声地说：“排长，光喊不做不行，做不到位更不行。你得先把自己练强了，才能带我们啊。”

　　我的脸涨得通红。刘成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让我清醒。

　　从那天起，我拜刘成为师，每天提前一小时起床练体能，晚上加练障碍跑。膝盖上的疤还没好利索，我又在战术训练中磨破了手肘;手上的茧刚结硬，肩上又添了新伤。

　　渐渐地，我的动作越来越利落，跑障碍不再磕磕绊绊，射击成绩也稳步提升。组织训练时，我不再站在旁边喊“看你们的”，而是直接说：“看我的!”

　　全排的士气一天比一天高。障碍场上，战士们像猎豹一样敏捷;战术训练时，大家配合默契。秋天参加演习，我们排像一把尖刀，直插“敌”腹地，令其措手不及。

　　年底评功评奖，我们排被评为“训练先进排”。表彰会上，团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带兵先强己，你这个排长，当得硬气。”

　　“带兵先强己”，这句话在军旅路上一直鞭策着我心无旁骛、奋勇向前。

　　“排长，你身上的疤，就是你的‘特别通行证’。”我永远记得刘成这句掏心窝子的话。是啊，训练中留下的疤痕，是带兵的通行证。它们让我赢得战士们的信任，让我走进了他们的心里。带兵这条路，从来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