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冬措速写
■胡洲源
寒风在阿里高原呼啸了几个月,把曼冬措湖打磨成一面幽蓝的冰镜。零下20多摄氏度的低温将最后一丝水汽凝固,厚厚的冰层深处沉淀着幽冷与寂静。牧民的帐篷像黑珍珠似的散落在湖边。每当官兵巡逻经过,总有几个红脸蛋的孩子朝他们挥手。孩子们的羊皮袄子被风吹得鼓胀,像一朵朵摇摇晃晃的蒲公英。
高原上的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那天,牧民们的牦牛群被困在雪沟里,洛桑大叔骑马跑进哨所时,急得眼眶通红。我们背着救援绳冲进风雪,将他们的19头牦牛救回。返程后,洛桑大叔的女儿小卓玛把热乎乎的酥油茶灌进我们的水壶。她眯着笑意盈盈的眼睛,对我们说,多亏有解放军叔叔。之后的日子,哨所前台阶上时常出现牧民悄悄送来的风干肉……
3个月前的某天清晨,冰裂声惊醒了我—曼冬措正在苏醒。巨大的冰层崩裂成浮动的岛屿,蓝黑色的盔甲下渗出翡翠色的涟漪。我惊喜地发现,山阴处残雪未消,向阳的沟谷里却钻出了红柳的嫩芽。之后在巡逻路上,我们遇见了野驴群。它们从碎石坡后转出来,鬃毛上还沾着冰碴,硬蹄踏过薄雪,露出底下湿润的土壤。我忽然想起洛桑大叔说过,草籽在冻土深处数着牦牛的铃铛,待春的哈达拂过曼冬措,它们便顶开雪被,跳起“望果舞”来。那天返回营区时,我在背风的石缝里发现一簇刚抽新芽的藏菠萝花。指甲盖大的叶片正在舒展,像刚睡醒似的伸着懒腰。
又过了几天,哨所菜窖里埋着的洋葱冒出了绿芽。文书小王说,要把它们种在旧轮胎做的花盆里。上等兵李伟国也在罐头盒里种上不知名的草,每天晌午,准时捧到太阳底下晒一刻钟。
后来,牧民们开始往夏季牧场迁徙。小卓玛临行前塞给我一包奶渣,她的银耳坠在晨曦中晃啊晃。“等格桑花铺满草甸,我们会带新鲜的曲拉(一种藏族传统乳制品)回来。”
今夜,我负责值守观察哨。初夏的月光为雪峰披上素绢,冰川褶皱里仍凝结着不变的冷寂。山脚下的牲畜圈空了,但那些被孩子们踩实的小径还在,弯弯曲曲通向看不见的远方。有风吹来,我摸了摸胸前的步枪,在执勤本上记录:“无异常情况。”
繁星布满天幕。我知道,在某个山坳里,红柳的根系正在悄悄生长。它会把枝丫举过乱石堆,让火红的枝条在风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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