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生活的沃土

　　长篇军旅小说《参军吧，兄弟》创作谈

　　■高满航

　　我的创作都是从过往军旅与生活经历的小花园里“挖呀挖呀挖”，长篇军旅小说《参军吧，兄弟》(海燕出版社，2024年3月)亦是取材于熟悉的人和事。

　　22年前那个炽热的7月，高考刚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和几个同学前往省城咨询报考军校事宜。那些鲜红标语和鼎沸人群，统统成为见证我成长的标志性画面并长久地定格于脑海。那天咨询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根本就挤不到跟前，只能尽力收集各种资料，记住各个军校的名称，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那是我军旅之路的起点，也是我在作品中为主人公高原和他的同学们设置的人生转折点。

　　一

　　在小说里，我把军校招生的咨询会搬到了六中。这样，高原、赵立志、胡迈等人就有了“主场优势”，也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来自不同军兵种的学长，让他们从戎报国的梦想更有理由成为现实。当年的会场上，悬挂的标语很多，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参军吧，兄弟!”

　　22年前的8月底，我如愿走进军校，与作品中的高原、赵立志一样，成为一名军校学员。第一次开大会，学员队队长宣布了两件事：其一，我们队高考成绩最好的同学是其所在省的第3名。这是足以考入全国任何一所大学的成绩。大家用异口同声的惊呼表达着钦佩。其二，队长号召我们向优秀的同学看齐，不要给队里抹黑。那个全省第3的同学不但没给队里抹黑，而且坚决“将优秀进行到底”。他在我们入校第一年就参加英语四级考试，并获得了将近满分的优异成绩。

　　我一直试图将这位优秀同学写进我的作品，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我也很需要这样一个角色给我的创作撑场子。于是，我就以“高原”之名请他入书。他的优秀是全方面的，思想品德好、学习好、体能好，妥妥的“三好学生”。同时，他没有把自己的天赋用于追求一己之利，而是以赤子情怀擎举家国梦想，践行报国之志，成为同辈楷模。

　　二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除了熠熠生辉的人，也有平凡的人。

　　我军校毕业那年冬天，受命到新兵连当排长。我当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带着3个军事素质过硬的班长，组织排里的30多个新兵苦练加巧练，确保他们顺利通过新训结束时的军事考核。3个班长都是各个单位选派的佼佼者，他们一看新兵的考核标准，“噗嗤”笑了，不约而同地拍胸脯给我打包票说：“小意思，保证全员优秀。”结果呢?偏偏有个胖胖的新兵打了几个老兵的脸。排里也有其他身形较胖的新兵，但都是壮硕的胖，强化练一练成绩就突飞猛进。唯独这个新兵是虚胖，长跑、拉单杠、扔手榴弹，成绩都是垫底。他胖乎乎的，从来不紧不慢，看着都让人着急。每回训练，这个新兵都把班长气得直跺脚。连长到我们排来，看到这个新兵也是一句话不说，唉声叹气加摇头。

　　新兵清楚自己的情况，也感受到了压力，几次找我道歉。他其实没做错什么，只是单纯为自己的成绩拖了排里后腿内疚，并红着脸承诺：“一定好好练。”他是连长、班长都没办法的人，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能有啥办法。我只能尽力安抚鼓励，让他不至于陷入绝望。事实验证了那句老话——努力出奇迹。新兵发了狠训练，终于踩着及格线过关，如愿留在了部队。我把这个令我难忘的新兵也请进了我的小说，取名胡迈。他和那个虚胖的新兵一样，曾经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超越自我、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就像我在部队遇到的那些出类拔萃的老兵一样，入伍10多年后，他们有的成为修理能手，有的成为优秀驾驶员，也有的在演训场上取得骄人成绩。他们用不懈努力，为自己赢得成就，也赢得了尊重与认可。

　　如今，我早已经没有了那个新兵的消息，却仍希望他在部队的路走得更远一点，不负当初发了狠劲的努力，如同作品中的胡迈在边关哨所实现了人生价值。

　　三

　　认识刘老兵时，我已经是少校军官。那年春天，我作为新闻干事前往深山军营采访刘老兵。在此之前，刘老兵接连荣立二等功、获得火箭军“十大砺剑尖兵”等荣誉，如此光彩夺目的士兵在我们单位实属少见。未见其人时，我就心存疑问，刘老兵到底是什么“材料”制成的?

　　等见到、采访后，我才真正了解，刘老兵入伍之初并不出众。不同的是，他在每个岗位都竭力奋进，把工作干到极致。刘老兵是山东人，读书时成绩也极为优秀，却因诸多原因，不得已辍学，18岁那年参军入伍。他最早是在警卫营。警卫营的主要任务是处突和执勤，考验的是体力和耐力。在警卫营的第一年，刘老兵在长跑、短跑、单杠等项目上打遍全连无敌手。第二年，他又破了全营的多项纪录。之后，他多次参加全旅、基地、火箭军乃至全军的各种比武和竞赛，屡创佳绩。

　　官兵服气刘老兵，不只是因为刘老兵优秀，更因为看到了他优秀背后的艰苦付出。训练的时候，别人跑5公里，他就跑10公里;别人徒手训练，他却悄悄给自己腿上绑沙袋;别人正课时间练，晚上休息，他则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加练。有人说他傻，他只嘿嘿一笑，该怎么练还怎么练。刘老兵心里有一个清晰的目标，欲要抵达，只能拼尽所能，奋力向前。

　　当兵差不多10年后，刘老兵面临人生的新抉择。刘老兵离开警卫营，到了技术营。按理说，在警卫营再怎么出类拔萃的士兵，到了技术营也是门外汉，不懂业务，顶多给人当个帮手。刘老兵坚信别人能干的，他就能干，而且憋着劲要比别人干得好。当时，没人相信这个体能强悍的警卫兵，能在技术营折腾出什么名堂。

　　初来乍到，他就闷着头啃完了技术营几乎所有的工作日志和技术文献。接下来，他又找优秀的技术兵拜师，一招一式地请教。再之后，就是不断地重复和揣摩。不出一年，他不但胜任了本职工作，而且创造性地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操作流程。营里为了表彰他的成绩，不但把那套工作流程以他的名字命名，而且很快在全营推广应用。刘老兵又一次站在聚光灯下，从警卫尖兵转身成为技术尖兵。

　　那次采访后，刘老兵和他的故事就久久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决定创作这部小说时，刘老兵的面庞瞬间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几乎本能地，第一时间在搜索引擎输入刘老兵的名字。果不其然，几年没有音信的刘老兵又得了奖、立了功，有了新的成就。看着网络照片上他布满皱纹的笑脸，我打定主意，必须把他请进我的小说。

　　没错，“刘老兵”就是作品中永远憋着一股子不服输劲头的赵立志。赵立志的人生起点很低，生于农村、经济窘迫，但他从来不服输、不认命，心里始终燃烧着希望之火。就像现实中的刘老兵一样，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并为之全力冲刺，在奋斗中成就了自我。

　　四

　　如上所述，这部小说里的每个人物都来自令我难以忘怀的过往生活。我请他们做客我的小说，探索他们之所以成为他们的必然性。

　　作品中的主人公高原等人，并非生来优秀，而是因为有了选择，有了努力，有了日复一日的坚持，才一步步成长起来。作品中的不少主人公，有着相同的起点、相似的履历，也似乎将步入相同轨道，他们终究在人生的关键处分开，走上了不同道路。肇始于此，他们也有了不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人生。

　　我对过往生命里人和事的认识，也是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同样，我的文学表达也是源自于此。我熟知的那些在军旅征途上无悔跋涉的战友，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皆因梦想而集结在八一军旗下。大道从来不孤，跋涉者终将在跋涉的征途上与更多跋涉者相逢。“高原”们与祖辈相逢、与父辈相逢，以及彼此天各一方后的重逢，是友情的凝聚，更是人生道路的合辙并轨。他们青春的梦想在人生的花园里绽放出各自的精彩后，成长为守护国防的参天大树。天生我材必有用，年轻的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忠诚坚守，已然是国防和军队建设的坚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