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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与书写——关于抗美援朝战争题材长篇小说的创作谈

华夏经纬网 > 军事 > 军史钩沉      2023-07-24 09:17:59

  回望与书写

  ——关于抗美援朝战争题材长篇小说的创作谈

  ■王 筠

  千军万马伫立在陌生的江岸上。

  将军和士兵,老兵和新兵,男兵与女兵……他们一个个衣着单薄,肩膀上的武器五花八门,看上去非常简陋,口袋里的干粮更是少得可怜。远处依然炮声隆隆,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约约的硝烟味道。此时此刻,在这星光熹微的暗夜之中,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满怀深情。官兵默默站立着,没有一个人讲话,没有一个人弄出哪怕是一点点声响。将士们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一江之隔的对岸——那是他们的祖国,刚刚成立一年的新中国。那里有他们的老婆孩子、亲爹亲娘。肩负“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使命,他们已经跨过鸭绿江,来到了陌生的朝鲜。前面的战场凶险莫测,而暗夜里的祖国伫立在身后,让他们体会到一种未曾有过的坚强与温暖。军情紧急,军令如山,时间以分秒为计,但是每个人都在以这种方式,与祖国告别,与亲人们告别。

  鸭绿江断桥,我无数次流连忘返的地方。每一次徜徉此处,我眼前总是会呈现出这样的景象。

  抗美援朝战争题材长篇小说《交响乐》(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后,我曾写过一篇《没有一场战争是完全相同的》创作谈,主要是对于战争文学写作上的一些浅见拙识。比如,对于战争和战争文学的认知与发现;在战争尽头我们有可能相遇的历史面相;战争与和平,以及战争中国家与民族的命运、个体和人类的命运等。无疑,战争的不同,对于战争认知的不同,决定着创作者在战争文学写作的曲折旅程中将能完成多远的跋涉。但是,战争文学(或者也可以通俗地说它是军事文学)的本质仍是呼唤正义、良知与和平,是向真、向善、向美,是歌颂人性的灿烂与光明。在战争尽头,和平之花一定温暖鲜艳。从这个角度讲,战争文学的书写又可谓没有什么不同。

  我在长篇小说《长津湖》(湖南文艺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中写过这样的一个情境:

  在中国一侧的鸭绿江边,即将过江的前卫营教导员欧阳云逸用手绢包裹了一包江边的泥土装在帆布挎包内。祖国的泥土,将陪伴着他踏上异国他乡的战场。另一边,“大个子”机枪班长孙友壮带着班里的战士趴在江边上喝凉水,因为这边的水是中国水,等过了江到了朝鲜那边,就喝不上家乡的水、祖国的水了……

  小说《长津湖》的主要人物吴铁锤、欧阳云逸就是这样过的鸭绿江。前卫营,前卫团,前卫师,他们这个军,整个志愿军第九兵团的十几万人马就这样跨过了鸭绿江。他们的斗志无疑是坚强的,目光无疑是坚定的,但是他们到了江对岸,站在硝烟弥漫、生死未卜的朝鲜战场上,每个人都会短暂地停住脚步,回望一眼身后的祖国,哪怕只是匆匆一眼。

  在残酷而惨烈的出击下碣隅里机场的战斗前,孙友壮告别同乡李桂兰,并将刚刚缴获的大衣送给了自己的沂蒙山老乡,以当作最后的念想。他知道,面对异常凶猛的敌军炮火轰炸,此一去,很多人都不会再回来。零下40摄氏度的严寒,一件大衣就是一个人的生命,他要让自己的沂蒙山战友活下来。文工队队员蓝晓萍立志要为欧阳云逸织一件天蓝色的毛衣。在她想象中,当心爱的欧阳云逸穿上这件毛衣,一定非常帅气。但是因为寒冷,她的手指头完全冻僵了,织得很慢。当她终于织完这件毛衣并托吴铁锤带给欧阳云逸的时候,欧阳云逸和他的战士们已经集体冻死在最后的阻击阵地上,化为了永恒的冰雕。蓝晓萍为此内疚了一辈子,也织了一辈子的毛衣,把家里的箱箱柜柜装得满满当当。

  战役进行到最为惨烈的关头,敌人火力杀伤加上冻饿减员,部队已经筋疲力尽,能够参加战斗的战士寥寥无几。师长黄天柱把前卫营营长吴铁锤找来,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狗肉,让他带给部队,去堵截仓皇撤退的美国海军陆战一师的残余。这块肉,还是几天前吴铁锤托人送来的礼物。黄天柱饿了好几天,一直没舍得吃。而吴铁锤800人的前卫营满打满算这时候还有100多号人,很多都有冻伤。吴铁锤不愿意拿回那块肉。他对黄天柱说,你指挥一个师,我只指挥一个营。黄天柱摆了摆手:“我这个师现在都在你这里了。”

  凡此种种。在全景性展现具有拐点作用的长津湖战役的基础上,小说《长津湖》更多的还是描写了志愿军官兵的朴素情感,张扬了他们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伟大战争中的个体命运。

  同样,《交响乐》中也有着类似的描写。爱,在战场上变得广义、繁复、琐碎和黏稠。人性之爱、战友之情、男女之恋、阶级感情,对国家和民族的无私付出与奉献,以及超越了不同文化、不同国家的人间挚爱,这些复杂而厚重的情感,构成了我创作抗美援朝战争题材长篇小说最为鲜明的基调。

  《交响乐》中,教书先生出身的志愿军文化教员马永礼,知书达礼,有些执拗,儒雅又有风度;虽然因为饥饿常常脊背佝偻,军装领子却扣得严丝合缝,即使饿得头昏眼花也坚决反对搞来南朝鲜老乡的稻谷种子烧米汤,因为“天老爷不答应”;对现代战争和战场上的一切知之甚少,却信念笃定,时时以友善之心对待他人。

  即便是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关头,马永礼留给发妻的绝笔信上也依然充满了“吾妻万万不可悲号于外,为夫上乃精忠卫国,下当保家安宁,大义深明,荣光之至耳,妻当弹冠相庆”一类的叮咛。在抗美援朝战场上,他和李八里、王翠兰、孟正平等《交响乐》里的众多人物一样,为了身后的祖国,将自己的青春、热血乃至生命抛洒在异国他乡,化作至高无上的荣誉勋章。

  情感犹如一条细细的红线,将时光和时光中的人们连接起来。所有门类的文艺作品中,最打动人和感染人的,正是人类的情感和人物的命运。以家国情怀为文艺作品的书写主题,历来是正音主旋。文艺永远需要歌颂人类值得珍惜的价值观念。

  今年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70多年过去了,当我们站在今天的经纬线上,面对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宏伟目标,犹感以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为核心的抗美援朝精神无比珍贵,历久弥新。抗美援朝精神永远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力量源泉和精神支撑。不断回望和书写那场伟大的战争,准确描绘和重现志愿军先辈们的情感世界与家国情怀,既是时代的需要,更是一个军旅作家的责任。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军事文学委员会委员,著有抗美援朝战争题材长篇小说系列《长津湖》《交响乐》《阿里郎》等作品。


作者:王 筠
文章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责任编辑:唐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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