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的平静，在1945年上半年被打破……

　　祖宅记忆

　　■车拥军

　　祖宅坐落在湘西南一个群山环绕的地方，当年占地50余亩。四合院呈两横两纵布局，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院内有房屋60余间，间间均设楼板、楼梯，下住人、上储物。此外，还设戏台和私塾。20世纪20年代，整个家族百余人在这里生活。

　　祖宅的平静，在1945年上半年被打破。

　　1945年4月，已是强弩之末的侵华日军集结兵力，向湖南西部发起进攻，企图攻占芷江机场，摧毁中美空军的前沿阵地，并威胁重庆，挽救其行将灭亡的命运。4月初，鬼子相继向芷江方向集结，其中一支约300人的队伍路过我的家乡，强行将祖宅占为中转休整的营所。祖宅内的整个大家庭，匆匆躲进山林。

　　一入祖宅，鬼子就把各家的粮油洗劫一空，连地里刚埋下的红薯种都刨了出来。他们杀猪杀羊杀牛，连几十斤的猪苗都不放过。爷爷家的大水牯，膘肥体壮，是耕地耙田的“顶梁柱”。面对鬼子的暴行，它似乎不甘坐以待毙，横冲直撞，跑出宅院。鬼子穷追不舍，把它杀死在田垄里，鲜血洇红了半丘水田。因大水牯体形壮硕，鬼子无法抬走，便把水放干，就地剥皮分割。牛是农家人的命根子，躲在山上的爷爷目睹这一切，气得昏厥过去。

　　老家有用坛子腌豆腐乳、泡酸菜的习俗，这群恶魔在坛里拉屎拉尿，以致整个宅院臭气熏天。3天，整整3天，祖宅被鬼子肆意践踏。

　　被激怒的家人设法反抗。鬼子北上雪峰山那天，德伯带领一群年轻后生，手持铁铳、弓弩，在鬼子必经之地设伏，痛击队伍尾部。10余名鬼子被铁铳打得满面是血，抱头鼠窜。

　　两个月后，湘西会战结束，从雪峰山溃败的这支日军队伍逃跑至我的家乡，直扑祖宅而来，进院便开始哄抢。家人们离开前已将粮食、牲畜进行转移，鬼子大失所望，怒不可遏，纵火焚烧宅院。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鬼子原本想烧毁整个宅院，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大火未能持续蔓延。最终，宅院南北向的两排正屋惨遭涂炭，东西向两排厢房虽有损毁，但过火不多。

　　家园蒙难，居所遭劫，鬼子的暴行让家人怒火中烧，德伯再次领着后生，冒雨抄山路，埋伏在仙人岭隘口。这次他们带的不仅有铁铳、弓弩，还有平时炸鱼的火药。当火药在隘口炸响时，毫无防备的鬼子仓皇南逃……

　　斗转星移，80年过去，当年抗击日军的长辈先后离世，残存的祖宅历经风雨、屹立不倒，似乎在无声告诫我们：勿忘国耻，奔向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