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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有意“联欧抗中”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汤绍成

汤绍成,男,汉族,政治学博士,毕业于德国波恩大学,现任台湾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所长兼研究员。身为台湾政治界的著名学者,他对台湾政局、台海问题、两岸关系均有独到见解,曾撰写《两岸关系的新纪元双赛局的分析》等论著。多年来,他曾多次到大陆各地演讲,参与各种活动,对促进两岸互动、增进两岸关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作者 汤绍成 前台湾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 前美欧所所长

  由于拜登总统日前发布任内第一份暂时性(interim)“国家安全战略指南”,其中特别指出,美国必须恢复全球领导地位,并结合其他国家,才能确保制定国际议程的能力来战胜中国。而所谓“其他国家”,除印太地区之外就属欧洲国家。

  在欧洲方面,就以北约与欧盟两大组织为重。北约乃一军事联盟,由美国领导,但因冷战期间苏联威胁当前,之后俄罗斯与东欧乱象也需因应,故至今北约仍是欧洲安全的重要支柱。

  此外,在2020年底英国脱欧之后,目前欧盟还有27国,但长久以来,欧盟内部整合程度最高的部分只有经贸政策,在外交与安全方面各国意见分歧较大,因而多半还是由各国自行负责。故本文将先从美国与上述两大国家联合体的宏观角度切入,再论及美国与英、法、德三大国之间的关系,以期得到较完整的观察。

  美欧关系

  二战之后,美国和欧洲都希望共同对抗苏联,所以早在1949年就成立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乃成为冷战期间跨大西洋关系的基石。但在1966年,法国退出北约的军事组织,主因法方坚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导致与美国的争执。再比如在1980年代,美方主张在西欧驻扎巡弋飞弹,导致欧洲可能成为美苏核战的战场,因而遭到一些欧洲国家的强力反对。

  还有,2013年美国攻打伊拉克,德法两国积极反对,认为战争无法解决国际争端,而美国仍执意为之,但是正准备加入欧盟的东欧国家却积极支持,主要为回报美国在冷战期间对于这些地下在野人士的援助,因而美方将当时的欧洲分为新欧洲与旧欧洲,都是美欧龃龉的最佳实例,但事后均又重归旧好。

  直至近年来,特朗普要求北约国家增加军费,又领导北约在中东问题上我行我素,引发法国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总统抨击北约已经“脑死”,双方再度争执。但拜登上台之后,双边关系有再度恢复正常的迹象。2021年二月,北约秘书长史托腾博格在慕尼黑安全会议(Munich Security Conference)上也指出,中国的崛起已对跨大西洋安全产生后果,看似是对于拜登联盟抗中的呼应。

  除军事防御之外,在美欧双边贸易关系方面,主要由欧盟来担纲,因欧盟是一个几乎完全整合的贸易体,而两者合计占全球GDP的60%,占世界货物贸易的33%和占世界服务贸易的42%,双方难免产生一些贸易冲突。而欧盟还是美国的主要贸易伙伴之一:2016年,欧盟(28)占美国商品出口的18.7%,占美国商品进口的18.9%。 2016年,欧盟(28)占美国商业服务出口的30.9%,占美国商业服务进口的35.3%。这些统计数字,在经历2020年疫情的影响之后,现正缓步恢复当中。

  因而早在1990年代,美欧双方都有谈判贸易与投资协议的意愿,但因歧见甚大一直跌宕起伏,原本美国和欧盟之间的《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TTIP)协议,也在2016年特朗普上台后就停摆。

  在共同价值观方面,这也是双方关系的重要基础,但美欧之间的歧见,主要以美国并未废除死刑的议题为重。每次美国执行死刑,欧盟都会抗议,但美方不为所动,因为这都属各州的权力,联邦政府难以影响,因而形成欧方的经常性无效抨击,丝毫不起作用。

  在外交方面,尤其是中东问题,美国比较亲以色列,但因能源之故,欧洲通常亲阿拉伯国家,因而美欧双方也难以同路。况且,由于整合困难,欧盟经常没有一个整体的外交政策,比如德国则因二战关系比较亲以色列,偶而也会导致欧盟内部的龃龉。

  近年来由于特朗普乱政,欧洲国家受创甚深,再加上对于大陆的态度歧异,美欧关系一度跌入谷底。在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之后,欧盟委员会提出了一项改善与美国新政府关系的提案,其中包括:防疫问题、气候变化、贸易和技术以及安全问题,有意与拜登新政府重修旧好。

  2021年3月初,在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与美国总统拜登进行通话之后,欧美双方同意,将空客和波音争端的报复性关税暂停4个月,确实有重启双边关系的迹象。目前,美欧关系较大的争议还有:北溪二号油管问题与对于中国的立场等,还需继续观察。

  英美特殊关系

  基于英美两国文化上的共通,以及二战以来紧密的合作,尤其美国在战后视英国为其欧洲事务代理人,双方关系相对和谐紧密,因而形成所谓的“英美特殊关系”,并在政治、外交、经济与军事等各层面都有展现。虽然如此,随着大英帝国的没落与超强美国的崛起,英国民众产生对美国的一种忌妒心态,但基于双方的相互需求,英国的选择相对有限。

  在冷战期间,两国在北约的框架内共同对付苏联,其中美国里根总统与英国撒切尔首相的合作更是融洽,当时所谓的大西洋主义(Atlanticism),就是双方主张在政经军等议题上互相合作、不遗余力。1990年代末,英国首相布莱尔和美国总统克林顿,也都以“第三条道路”来形容他们的中间偏左的意识形态,两国领导人惺惺相惜、相得益彰。

  在2001年911事件中,由于英国人也有死伤,导致布莱尔是美国反恐行动的最强有力的国际支持者。此外,美国是英国最大的单一出口市场,美国和英国共同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伙伴关系。

  2009年,英国首相布朗首次访问了白宫,他还在美国国会联席会议上演说。2011年奥巴马总统也在访问英国时也在英国国会演讲,这都是两国给予对方鲜有的特殊荣誉,当时两国民众相互的友好程度也都在70%以上,可见双方关系和睦的程度。

  在有关华为5G的问题方面,自2003年以来,英国已经允许其现有的电信运营商安装华为设备。2020年,当英国计划投资购买新的华为移动电信设备时,美方以可能破坏五眼情报计划为由加以反对,随即英国政府禁止添加任何新的华为设备,并要求所有公司在2027年之前加以更换,华为问题也并未造成两国之间的困扰。

  在有关英国脱欧的议题方面,当时奥巴马总统是采反对的立场,因为这将削弱美国对欧洲的影响力,但并不见容于当时就主张脱欧的伦敦市长强森。后来,虽然特朗普总统不受英国民众的欢迎,但当时美方还是积极支持英国脱欧,因为特朗普独厚双边关系甚至还有意裂解欧盟。而拜登在2020年还警告强森不要脱欧,因这将在英国和爱尔兰之间建立严检的边界,并破坏1998年的耶稣受难日和平协议,故强森首相与拜登总统一直存在分歧。

  目前由于拜登专注于新冠疫情与美国经济等问题,使得英方感到失望的是,当前美方无力顾及英国脱欧后急切需要的英美贸易协议。尽管如此,两国领导人在电话中讨论了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和新冠问题,以及双方对于北约的承诺,更在对付俄罗斯、伊朗与中国问题方面也有相似的看法,双方合作的空间仍大。

  美法长期不睦

  由于法国政府在1940年就被希特勒打败而投降,戴高乐将军流亡英国,致使美国认为,法国在打败德国的贡献有限,因而歧视法国以战胜国身分来处理战后的德国,法国在德国的占领区都是由美英两国所让与而来。但法国认为,当德国战败后,欧洲大陆的事务理当由法国来主导,但实际上美国的角色却更加吃重,因而两国结下梁子。

  1958年戴高乐再度执政,其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对于法国影响深远,此乃所谓 “戴高乐主义”。1964年一月,法国与中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乃西方大国中的第一,当时美国还在越南打仗,因而引发美方强烈不满。进而,基于抵制美国和英国的影响力,并阻止英国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以及独自发展核武器与制定泛欧洲外交政策等立场,1966年,戴高乐决定撤出北约的军事组织,并将其总部由巴黎驱赶至布鲁塞尔,更是表现出向美国挑战的意味。

  在意识形态方面,两国也有明显的差距。比如法国对鲁索(Jean-Jacques Rousseau)的共同利益(bien commun, common good)概念,在美国被视为对个人自由的限制;反之,美国制宪先贤之一的麦迪逊(James Madison)认为,特殊利益可以在民主体制内共存的观点,在法国常常被视为阻碍平等的障碍。这些特殊观点,都会使法国和美国成为贸易和金融领域的激烈竞争对手。

  1999年,希拉克(Jacques Chirac)总统还反对美国在科索沃战争中轰炸贝尔格莱德的计划,2003年希拉克又反对美国攻打伊拉克,并威胁在联合国安理会行使否决权,两国闹得不可开交。近年来,马克龙和特朗普总统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存在分歧,这些差异导致两国领导人之间严重的不悦。

  2021年一月,在拜登与马克龙通话之后后者表示,即使欧美价值观接近,但也不应结盟抗中,因这将影响中方与欧洲合作的意愿。况且,合作不能依赖,依赖代表自我消失,可见“戴高乐主义”独立自主的影子仍在,等于是给拜登碰了软钉子。

  美德关系平顺

  冷战期间,美德积极对抗苏联的威胁,在柏林空运危机(1948-1949)时美方积极驰援,以及美国所提供的马歇尔欧洲复兴计划(1948–1952),都使得德国人民铭感五内,同时德国政府也对于二战的罪刑频频认错与悔改,因而德国历届政府与美国的关系都基本和谐平顺。

  自1950年代起,西德发展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德国和美国分享了很大一部分的文化,建立了密集的全球贸易环境,并继续在新高科技方面进行合作。1961年柏林围墙建成,事后美国总统肯尼迪还特别访问西柏林,特别给于德国极大的支持。但是,由于大西洋两岸不同的地缘地位,故偶尔也会发生紧张的关系。

  1979年,当时苏联驻扎了SS 20的中程导弹,其射程可以涵盖整个西欧,而北约也有意以巡弋飞弹及潘星飞弹来响应,其主要驻扎地就是德国,故引发德国人民强烈的反弹,因为一但爆发战争,德国将首当其冲,美德双方一度爆发激烈争议。

  1989年柏林墙的倒塌后,来年德国统一,乃标志着德美两国合作的新纪元。当时美国总统布什(George H. W. Bush, 1989-1993)积极支持德国统一,因布什相信,统一的德国必将仍是北约成员,此乃美国势力的东扩,同时德国的统一更代表二战的终结与民主的胜利,因而使得德国能在11个月的时间内迅速统一,双方合作无间。

  在2001年911事件之后,德美共同打击恐怖主义,德国还向阿富汗派遣其北约部队的一部分,双方关系甚佳。但在上述2003年德国反对美国攻打伊拉克时,两国之间关系一度降至谷底。此外,就是2016年以来特朗普与德国之间的龃龉。

  首先,特朗普要求德国增加军费,这确实强人所难,因为这并非一蹴可及,德方还需要相当的时间准备,但特朗普的压力甚大,双方一度争执不下。此外,自2015年起,梅克尔总理接收大批难民,这也让反难民的特朗普嗤之以鼻。2019年梅克尔访问美国,还在哈佛大学演讲,其内容都专注于批评特朗普的专断独行,却获得现场高度的回响,引发两国领导人关系的异化。

  2020年底,梅克尔一手促成“中欧投资协议”的谈定,还遭致布什阵营的微辞。2021年一月底,德国梅克尔在达沃斯(Davos)世界经济论坛上,拒绝了欧洲在中美之间选边的立场,可见经贸倚中国、安全靠美国的两面手法明显。

  小结

  综上所述,宏观而论,二战以来至今的美欧关系,跌宕起伏,但因安全与意识形态的共同基础,双边关系整体尚称平稳。但近年来由于大陆的崛起,成为欧洲国家的主要以及更有潜力的经贸对象,因而受到高度重视,2020年底谈成的“中欧投资协议”就是最佳实例。对此,德法两国均表示,欧盟应该有自己的中国政策,并未受到美方的影响,可见欧方的自主性。

  在对于个别国家方面,美英关系最为和谐,几乎难以找到严重的分歧。相对的,美法关系却时有龃龉,难称融洽,而美德关系刚好介于前两者之间,但仍融洽多于分期,却显现经贸倚中与安全靠美的二分现象。由此可见,目前拜登总统有意联欧抗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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