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与阿富汗新局及中国角色

     作者  汤绍成 台湾政治大学国关中心兼任教授

　　今年八月上旬，伊朗强硬保守派莱希(Ebrahim Raisi)就任总统，八月中旬，俄罗斯宣布，伊朗加入上海合作组织(SCO)的政治障碍已经消除，同时间阿富汗变天，西方势力出逃，这对该地区的地缘战略格局影响甚巨，并给中国提供了相当的机遇与挑战。

　　伊朗新情势

　　自2019年起，美国就以反人类罪行为名，将莱希正式列入制裁名单。由于莱希在担任地方检察长时，处决了数千名政治犯，以及镇压2019年至2020年大规模反政府示威，并成为首位被美方制裁的伊朗总统，与美国更加针锋相对。

　　自2018年特朗普撕毁伊朗核协议后，美国与伊朗的冲突不断。2020年初，美军还刺杀伊朗将领苏莱曼尼(Qassim Soleimani)，两国敌意升高。而美国再对伊朗恢复全面经济制裁，主要针对能源、运输和金融部门等。此外，目前伊朗疫情严重，其前任政府就曾主张，如果美国不取消相关制裁，拒绝接受协助，双方互不相让。

　　但伊朗与中国关系融洽，两国曾于今(2021)年3月签署一项25年合作计划，双方还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方将在此期间向伊朗经济投资4000亿美元，以换取来自伊朗大折扣的石油供应，并强化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而中国还向伊朗展开“健康丝绸之路”，获得伊朗政府的赞扬。

　　由于中国长期奉行不干预他国内政政策，在追求经济发展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尤其在“一带一路”的倡议下，中国已成为中东许多国家的经济支柱，因而与伊朗的交易，已可能成为其他国家效仿的模式。

　　在2012年至2018年期间，伊朗每年花费约30亿美元支持黎巴嫩真主党与巴勒斯坦哈马斯，以及在伊拉克、叙利亚、也门的区域代理人，可见伊朗在当地的影响力，而新政府的态度还可能更强硬。

　　伊朗加入上海合作组织

　　上海合作组织是由1996年的上海合作会议转变而来，在2001年911纽约袭击事件发生前三个月，在北京的敦促下成立，主要是以应付暴力恐怖、民族分裂、宗教极端主义为目标，并以促进贸易展与反对单边主义为职志。

　　上合组织作为区域性机构，包括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朗是观察员国，而土耳其是对话伙伴，主张中立的土库曼斯坦多以嘉宾身分出席。依该组织的规定，新申请国都需要所有成员国的同意，由于多国反对，伊朗入会程序拖延至今。

　　因中亚国家缺乏出海口，伊朗可以通过加强和发展通讯基础设施，包括石油、天然气和电力的输出，更配合“一带一路”的规划，相关项目将成为这些国家进入伊朗公海的通道。尤其，在阿富汗变天之后，伊朗更可以发挥促进发展的作用，这就是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同意伊朗加入上海合作组织的最重要原因。

　　尤其，俄罗斯和中国作为上合组织的主导国，拥有丰富的地区知识，并已在过去二十多年来将上合组织建设成为一支强大的地区力量，且已具备协调情报和军事能力。目前塔利班尚未在阿富汗完全掌权，而中亚现已有了一个能够防卫的区域组织，来应对当前的安全问题，同时也使伊朗获得有力的支撑。

　　阿富汗变天

　　塔利班势如破竹，八月中旬占领喀布尔后，宣布重建“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塔利班本质上是一种普什图(Pashtuns)的意识形态，包括大约50%的阿富汗部落文化，在阿富汗有1400万人，乃最大的族群。普什图省横跨阿巴两国，在巴基斯坦有4400万普什图人，是巴国第二大民族，在印度也有350万人。

　　由于西方势力撤出阿富汗，形成了中俄两国的新机运，目前两国也都与塔利班高层进行了接触。由于中方长年主张不干涉他国内政，使其成为一个容易被接受的邻近大国，再加上“一带一路”的计划，可以为该地区的安全与发展超前部属。而俄罗斯却一直以军事手段来强化中亚国家与阿富汗的边界，以应对叛乱分子入侵，现在俄巴两国都有意维持和平与发展经济。有迹象表明，塔利班也有意改弦更张，尤其最近一部分阿富汗政府军曾向塔利班投降，还受到兄弟式的欢迎。若此，这将是阿国团结的开始。

　　塔利班曾表示，如果发展项目符合阿富汗国家利益，他们将会支持，这就需要雇用大量训练有素的人，可促进和平与发展。当前是塔利班第二次治国，中俄与其他中亚国家都会支持。也许政府仍然拥有一些古老的塔利班观点，但在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吸引下，正能量是否最终得以发挥，可能性存在。

　　仍令人担忧的是，塔利班政府在阿富汗的稳定性，以及是否会允许基地组织(Al-Qaeda)或伊斯兰国(IS)等暗地运作。基地组织乃911事件的元凶，伊斯兰国则应对伊拉克、叙利亚和埃及的动乱负责，而塔利班只是要求对阿富汗的治理，三者差异甚大，甚至还相互倾轧。从本质上讲，二十年来美国和北约一直在阿富汗与911事件的帮凶作战。

　　塔利班已表示他们无意攻击其中亚邻国，但该政权本身并不完全团结，由地区军阀和部落派系组成，其中一些人还声称拥有现代阿富汗边界以外的土地。因此，尽管塔利班保证，俄罗斯还一直在训练巴基斯坦军队，并计划和中亚国家在阿富汗边境举行一系列联合演习，以便防范来自阿富汗的极端分子。由于前苏联曾在1979至1989年占领阿富汗，还是被基地组织的前身圣战者(Mujahedin)所驱赶，而塔利班的领导人也是出自圣战者组织，由此可见俄罗斯的忧虑。

　　然而，北京曾向巴基斯坦提供了640亿美元建立“中巴经济走廊”(CPEC)基础设施，中方显然已经计划将此走廊延伸到阿富汗，这包括在喀布尔和白沙瓦(Peshawar)之间修建一条高速公路，与跨阿富汗铁路的预定路线相同，若能进一步与伊朗连接，其效果将更加显著。

　　同时阿富汗的安全，也需要伊朗配合。伊朗与阿富汗是重要的贸易伙伴，德黑兰政府期盼，除维持密切的安全和经济联系之外，还要防止阿富汗难民涌入。

　　伊朗的角色

　　无论是陆路还是海路，伊朗在丝绸之路上的地缘政治地位都至关重要，乃中国连接中亚、西亚与东欧、西欧的重要通道，涉及沿路几十个国家的基础设施计划，中亚更是具有出口发展潜力的地区之一。

　　质言之，如果没有伊朗作为东西方联系纽带的作用，中亚国家将很难在西方或南方开辟新市场。在苏联解体和新国家出现之后，伊朗为进入这些国家的市场做了很多努力，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主要就是因为美国在阿富汗的影响。

　　目前伊朗有一条铁路线通往阿富汗边境，并及时计划将东部延伸到喀布尔，并向东南穿过阿富汗到达巴基斯坦，进而以铁公路连接到瓜达尔港(Gwadar Port)，当可打通阿富汗与中亚国家的出海通道。

　　此外，伊朗一直在开发国际南北运输公路(INSTC)，这是一条7,200公里长的多模式船舶、铁路和公路网络，由伊朗南部恰巴哈尔(Chabahar)港，可连结阿富汗、印度、阿塞拜疆、俄罗斯、中亚和欧洲与非洲之间运输货物。

　　小结

　　总之，由于伊朗与阿富汗的新局与西方势力的出逃，两国与中亚地区整体经贸活络的可能性大增。况且，伊朗似乎决心与美国政府对抗到底，更试图透过升高美伊冲突来凝聚国内共识，也让中东局势更加严峻，而中国担任调人的角色可能性增加，因而再度形成中国在与美国博奕时的重要筹码，这也势必影响美国对于其他区域事务的关注。

　　此外，由于中方一带一路的建设经验与需要，尤其资金充裕，势必在阿富汗战后重建方面更具竞争力。当然这还是要以塔利班是否能够稳定国内局势，以及如何对待其人民，与是否支持恐怖活动为前提，此乃相关国家承认阿富汗新政府的先决条件。

　　若此，这正符合了新功能主义的主张，以政府来推动与其他实体的经贸建设与安全维护，并假其外溢效应(spillover effect)，来促进国家之间的和平与发展。以当前塔利班组织的行为举止观之，较其20年前的状况确有改善，因而中亚地区的发展还是可以有所期待，这自然导致中美之间整体战略地位的消长，这是否象征美国世界唯一超强地位弱化的开始，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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