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步安阳桥

　　阔步安阳桥

　　■李长顺

　　“我走过世界上无数的桥，走得最多的是安阳桥。”在出席“写给安阳的最美诗篇”全国文学作品征集活动启动仪式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军事文学委员会主任徐贵祥讲到他和安阳桥的故事。

　　安阳桥，安阳河上年岁最大的桥。安阳河又名洹河，苍劲的洹水目睹了神州三千年风云。回到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再次走过安阳桥，往事如奔流的洹水，涌上徐贵祥的心头。

　　“命运之神给我布置的第一道作业，就是战争。那时，我穿上军装还不到一个月。”徐贵祥万分感慨地说。辚辚兵车通过安阳桥，新兵的他热血沸腾，只想为祖国立功。

　　第一次战斗让徐贵祥久久难忘。他所在炮团九连的加农炮，雾气弥漫中抵近敌人眼皮底下。连长当观察员，指导员当瞄准手，一发发喷着怒火的炮弹，准确命中目标。

　　九连阵地被发现，敌军炮弹不断飞来。几名战友倒在血泊中，徐贵祥用身体掩护靠前指挥的副营长，立下三等战功。

　　部队在广西扶绥县休整，作家采访了徐贵祥。《铁鞋踏破千重山》发表在《解放军文艺》，火线送饭的九连给养员龙怀富、炊事班副班长汪柏坤和新战士徐贵祥，官兵皆知。

　　徐贵祥一遍遍读这篇文章，中学时的作家梦被唤醒。

　　归建后的大半年，徐贵祥走过人流如织的安阳桥，向着作家梦进发。当时的他忙着一件事——写报告文学《炮兵英雄王聚华》。他们连是“英雄炮兵连”，王聚华是战斗英雄，连长和指导员是二等功臣。后来集中创作，7人中只有徐贵祥一个新兵。他比老兵们更刻苦，熄灯后钻在蚊帐里继续写。

　　可是，当他们被召到军部领取散发着墨香的作品集时，老兵的作品都被采用，独独不见徐贵祥的作品。

　　回到连队，徐贵祥硬着头皮去见指导员：“指导员，我对不起你。”

　　指导员一句句重读徐贵祥的稿子：“你写的没问题。”顿了顿，指导员不紧不慢地说：“写作的事先放放。我相信，你一定能当个好炮手、好班长。”

　　没想到，不久后的一天，两只喜鹊对着徐贵祥喳喳叫。他的军事训练取得好成绩，全团新兵中第一个当上班长。他的报告文学也被采用。原来，军区编辑的报告文学作品集第一册刊发一级战斗英雄事迹，后续出版的第二册刊发二级战斗英雄事迹。王聚华是二级战斗英雄，其故事被编发在第二册。

　　后来，徐贵祥又一次参战，随师侦察连奔赴前线。一年多时间，他作为炮兵参谋协调炮火支援，再次荣立三等功。战斗之余，他写了10多篇小说。一天，通信员喊道：“徐参谋成作家了，他的小说发表了!”打开几个牛皮纸信封一看，都是退稿。

　　收兵回营。已任侦察连指导员的徐贵祥带人检查内务，发现通信员铺下塞了一大包东西，都快发霉了。通信员解释说：“指导员，这是你的退稿，我不想让你再难过，没给你。”打开一看，大家喜出望外，这哪是什么退稿，是《小说林》杂志刊发徐贵祥的小说《征服》，寄来的20本样刊。

　　那几年，徐贵祥会在宝贵的周日斜背草绿色挎包走出北兵营，走过雕满千姿百态石狮子的安阳桥。他不是去逛繁华热闹的安阳城，而是前往古色古香的工人文化宫。不看平时难得一看的新影片，不去打篮球、打乒乓球，他一头扎进阅览室。他如饥似渴地读了许多中外文学名著，做了大量摘抄，几年下来抄满10多个笔记本。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批假后，徐贵祥借来一辆自行车，飞似的骑出北兵营，骑过安阳桥，一路向南，朝汤阴岳飞庙疾驰。

　　仰望大殿上方的“乃武乃文”匾额，徐贵祥内心的波涛翻滚不已。军事家岳飞是一个出色的统帅，岳家军连连大捷，令金兵闻风丧胆。雄浑悲壮的《满江红》，流传千古。在徐贵祥看来，乃武乃文的岳鹏举，就是自己的榜样。

　　徐贵祥从草绿色挎包里掏出黑杆钢笔，笔记本上撕下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悄悄写下心愿，塞进朱漆柱子一条窄小的缝隙，心满意足地离去。

　　多年后，徐贵祥重访岳飞庙寻找那张小纸条，却毫无踪影。

　　一个曙光初照的清晨，徐贵祥带领连队官兵跑步通过车水马龙的安阳桥，来到解放路东端的人民公园。

　　“各班排注意!任务：疏浚军民共建湖。敌人：湖中淤泥杂草。开始!”徐贵祥一声令下，官兵们用操纵火炮长满老茧的手挥舞铁锹，用扛炮弹的铁肩膀抬起装满湖泥的柳条筐。

　　这时的徐贵祥是代理连长。连队官兵把劳动场地当战场，把淤积的湖泥当敌人，一次次吹响号角，打赢每一天的战斗。官兵一致，如添神力，终于完成疏浚任务。每天早出晚归，身上混合着泥水汗水，但看到游园百姓伸出的大拇指，想到男女老少摇橹荡桨畅游湖中的美妙场景，徐贵祥和战友们是慢吃蜂蜜细品味——嘴里甜到心里。

　　16载花开花落，徐贵祥数以百次走过英姿勃发的安阳桥。他坚定向前的每一次抬足，都是向“乃武乃文”的目标大步挺进。

　　“安阳，我的文学起步之地。安阳桥，我的文学生命第一桥。”徐贵祥深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