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武阳桥

　　瑞金武阳桥

　　■向贤彪

　　日前，为探访先辈的足迹，我又一次来到瑞金。当天，正赶上一场名为《告别》的演出。舞台上，人们高举火把、拿着工具、抬着木板在一处渡口集结。随即，他们纷纷跳入水中，打桩的打桩，铺板的铺板，一座简易木桥很快连通渡口两岸……舞台上的这个场景，不禁让我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张历史照片。

　　那是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一座简易的木板桥，横跨绵江两岸。桥长百余米，宽4米，13个木墩立于河中央，20多块木板整齐地铺在桥墩上。与宽阔的水面以及岸边那棵巨大的樟树比起来，这座木桥显得有些简陋而单薄，但正是这座木桥，见证了一件伟大的历史事件，流传下一段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1934年秋，中央红军第9军团奉命进行战略转移。1934年10月8日，首批出发的部队从福建长汀紧急行军到江西瑞金武阳镇武阳围渡口。湍急的绵江横兀在他们面前，河面上有一座简易的木桥。平时，乡亲们从桥上走过，木桥便吱吱作响、不停摇晃。过桥的人总得小心翼翼，生怕不慎掉入河里被水冲走。望着眼前的木桥，队伍停下了脚步。

　　官兵亟待从这里渡河，这座木桥显然无法承担这一重任。正在红军先头部队指挥员召集大家商议如何渡河时，岸边火把的亮光、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惊动了附近村民。几个胆子大的村民循着火光和声音，好奇地来到渡口，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从福建长汀行军到这里的红军。当时的武阳成立了区政府，区政府设立在武阳村，下辖石水、武阳、松山等8个乡，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在扩红中，有不少青壮年参加了红军。如今，村民看到红军队伍，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红军要渡河的消息很快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传开了，也引起了区政府的高度重视。干部们四处奔走，动员群众赶往渡口加固桥梁，帮助红军渡河。

　　没多久，在区政府干部的带领下，几十个精壮的小伙子便扛着木桩、榔头，拿着棕绳、篾条飞奔到河边。随后，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有的拿着沙袋，有的扛着门板，有的主动担负后勤保障，送来吃的、喝的……

　　由于旧的木桥基础太差了，经区干部与部队领导商议，决定在离旧桥约50米处的下游重建一座新桥。建新桥最关键、最紧张的是打桥墩。由于水流湍急，水中央站立不稳，乡亲们便互相配合，有的举榔头，有的扶木桩，在选好的位置，将削尖的木桩打入河床之中，再搬来石头围桩加固，用棕绳绑牢固。每打一个桩，都要付出艰辛的劳动，有的人被水冲倒，被人扶起来后，又继续投入打桩的战斗。

　　10月的赣南，天气已经转凉，早晚河水更是寒冷。打桩的乡亲们在河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手上磨出了血泡，河水的寒意沁入骨髓，但没人叫苦叫累，更没有人临阵退缩，有的只是激昂的打桩声和劳动号子声：“红军要渡河，架桥理应当。脚下要站稳，心里不要慌。两眼看木桩，一锤一锤夯。搭好红军桥，一起上前方。”经过军民的连续奋战，一座简易木桥很快搭建好了。桥面上铺满乡亲们主动捐献的门板、床板，甚至还有老人留用的棺材板。

　　由于河水湍急，搭建好的木桥并不牢固，大部队过桥仍存在安全隐患。为了保证红军顺利过河，参与建桥的青壮年又纷纷跳入水中，用身体护住桥墩，用手加固桥板;岸边，乡亲们拿来红薯、鸡蛋等，送给远征的红军。

　　这座连接着人民子弟兵与群众生死命运的“连心桥”，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风雨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在它不远处建起的一座雄伟壮观的钢筋水泥大桥。桥头立着一块“红军长征第一桥”纪念碑，永久镌刻下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红军当年渡河的渡口还在，那棵见证历史的老樟树还在。在当地朋友的陪同下，我来到渡口，望着眼前奔腾的绵江水，耳畔似有《十送红军》的歌声回响：“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山上(里格)野鹿声声哀号，树树(里格)梧桐叶呀叶落完，问一声亲人红军啊，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歌声里似有悲伤，但更饱含着深情。在这片洒满烈士鲜血的土地上，有太多催人泪下的故事;在历史与现实的连接中，有太多让人难以忘怀的桥——武阳镇的木桥、于都河的浮桥、沂蒙山六姐妹用身体架起的“人桥”、渡江战役千万船工组成的“船桥”……那是一座座连心桥、胜利桥，更是永生的桥——在历史中永生，在人们心中永生。这一座座记忆中的桥，生动诠释着“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的深刻内涵，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