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沃幽燕
■张亚楠
图为辽阳白乙化故居中的英雄雕塑。
北京还叫北平的时候,北平之北的密云县及周边被称为平北。
由夏至秋的季节里,密云水库之畔的石城镇河北村,是人们周末闲游的好去处。而我来此,则是为了追寻一位烈士的足迹。
站在水畔,波光粼粼;极目北望,山色苍翠。远处白云下的群山之巅,似有一条“白龙”卧于险峻的山脊之上——那便是密云的长城。
九一八事变后,日寇很快占领东北,并扶持起臭名昭著的“伪满洲国”。豺狼欲壑难填。占我东三省后,侵略者的步伐一刻都没停下,一路南下直抵长城。日本大肆开动宣传机器,妄称长城为“满洲国界”。“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一曲广为流传的《长城谣》,道出了当年中华儿女的悲愤与不甘。
“找纪念馆?往那边村头。”顺着一位老人所指的方向,一座宛如八路军军帽形状的灰色建筑物映入我眼帘。建筑物大门边,一左一右两块牌匾——右边是“密云地区抗日斗争史展馆”,左边就写着我要找的那位烈士的名字——“白乙化烈士纪念馆”。
白乙化,满族,1911年出生,辽宁辽阳人。九一八事变那年,他正好20岁。东北沦陷消息传来时,白乙化正在北平的大学校园里读书。火一样的青春年华,却亲历人民蒙难、山河破碎。纪念馆陈列的照片里,90多年前的那位青年学子,戴着学士帽、穿着学士服,眼神明亮、表情坚毅。我注视着他的照片,努力去感受这位学子彼时“国难当头,先去杀敌,再来读书”的悲愤心境。
抗战期间,一个“东北流亡学生”的群体走上历史舞台。这群东北籍热血青年不甘沦为亡国奴,四处寻找抗日救国道路。他们中很多人最终选择跟着中国共产党救亡图存。满族青年白乙化,正是其中的代表。全国抗战爆发后,他带领一群同乡同学加入八路军,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平西、冀东、冀中……馆墙上的地图中,这些战斗坐标如铁钉般楔入日军华北统治的心脏。敌人未曾料到,距离日军华北大本营近在咫尺的地方,早已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武装的敌后战场。1939年,七七事变两周年之际,报刊上这样一则消息曾振奋全国抗战军民——烈日当空,一队队手持长枪、身背大刀的游击队战士冲出青纱帐,跃上卢沟桥,向守桥的日寇展开进攻。这支游击队,正是白乙化所率领的队伍。
1940年4月,为完成上级党委“巩固平西、坚持冀东、开辟平北”的战略部署,白乙化奉命率晋察冀军区步兵第10团直插平北敌后。该团在八路军中颇为特殊,因营连以上干部多为大学生,又被誉为“知识分子团”。
平北,被日军视为“满洲国的西大门”,在此重兵驻防。此前八路军几度挺进,皆因敌人强大、环境险恶而未能立足。受命之际,白乙化代表第10团官兵发出誓言:“生不回平西,死不离平北!”
群山之中,抗日的枪声不断。“十团白团长,人称‘小白龙’。鬼子吓破胆,抗日真英雄”,这样的歌谣被孩子们传唱在长城脚下。“小白龙”的队伍在此如潜龙入海,在当地人民群众的支持下机智灵活、神出鬼没,打得日伪军闻风丧胆、夜不能寐。丰滦密抗日根据地,成了插在日满咽喉上的一根刺。据战友们回忆,白乙化军政皆通,能文能武,颇受官兵敬重和百姓爱戴。我想,如果他能活到革命胜利,一定是位战功赫赫、闻名天下的战将。
纪念馆对面就是白乙化烈士陵园。穿过牌楼,沿石板甬道而上直抵山顶,白乙化烈士雕像巍然矗立。其实,烈士的牺牲地并不在这里,而在离此约2.5公里处的长城隘口鹿皮关旁。1941年2月4日,白乙化指挥部队将一队伪军逼入此处。在巨岩上指挥战斗时,他不幸被子弹击中,牺牲时还不到30周岁。
他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吗?我抬头看到白乙化烈士陵园入口的牌楼上,萧克将军题写的“血沃幽燕,名垂千古”8个大字苍劲夺目。我站在他的雕像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午后阳光慷慨地洒满山坳,远处密云水库波光潋滟,山脚下村庄宁静,人们幸福生活。我想对他说:白团长,你看,你当年想“打过长城,打回东北,把日本强盗赶过鸭绿江”的愿望,早就实现了;你想“把整个中国建成一个新的天地”的期盼,也成了我们如今的日常。
离开时已是日暮。车再次驶上高速,后视镜中的密云渐行渐远,沉入群山暗影中。远处的北京城华灯初上,一片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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