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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船山之学,育湖湘正气—船山书院记

华夏经纬网 > 评论 > 经纬观察      2022-11-11 16:32:56

      亦有东洲,在彼中流。
  桃花片片,绵浪悠悠。
  绿杨依岸,红雨随舟……
  这是明代陈安《衡州八景赋》中的句子。东洲,衡州八景之一,位于湖南衡阳市雁峰区的东部,是一座三华里长、近百米宽的小岛。当年东洲多植桃花,每当春潮上涨时,风吹花落,落花随流逐岸,更有“桃浪暖”之感。因形似大船北航,东洲又号船山,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曾在此读书著说。
  清末,王学大行,士人推崇,兵部侍郎郭嵩焘首建思贤讲舍于省城以崇祀船山。衡阳是王夫之的故乡,崇祀乡贤更当义不容辞。光绪四年(1878年),衡阳知县张宪和在衡州城南大码头横街创办船山书院,以“讲明夫之之学”为宗旨。光绪八年(1882年),衡阳士绅开始在船山书院择师主讲,李扬华首任山长。两江总督曾国荃将家藏《船山遗书》捐与书院,又“捐助膏奖银两,嘉惠来学”。不过当时书院规格不高、院地狭小,影响不大。
  光绪十一年(1885年),兵部尚书彭玉麟以“院地逼近城市,湫隘嚣尘,殊不足以安弦诵”为由,独资捐银一万二千两,迁书院于东洲北部,一年后落成。书院湘水环绕,树木葱郁,大门上方为彭玉麟手书“船山书院”四字,又有其所撰楹联一副:
  一瓢草堂遥,愿诸君景仰先型,对门外岳峻湘清,想见高深气象。
  三篙桃浪暖,就此地宏开讲舍,看眼前鸢飞鱼跃,无非活泼天机。
  书院有纪念堂,塑王夫之像于堂中。有讲学堂,以供山长教学,还有会客堂和藏书馆。除教习的宿舍外,有精舍四十余间,院内有花园苗圃,办学条件大为改善,办学经费也相对充裕。彭玉麟在《改建船山书院片》中,对书院主持、招收生徒、延聘师儒等作了明确的规定,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办学章程。
  在船山书院的办学历程中,影响最大的当属湘潭王闿运。王闿运,字壬秋,一字壬父,号湘绮,学者称湘绮先生,曾执掌成都尊经书院。彭玉麟十分钦佩老友王闿运的学问人品,多次邀请他执掌船山书院,只是因故未能实现。后来王闿运在长沙的住宅湘绮楼失火,彭玉麟又特意在船山书院内建立黄绮楼,以候湘绮先生光临。
  直到光绪十七年(1891年)二月,六十高龄的王闿运才携子女来到衡州,主讲船山书院。遗憾的是彭玉麟已经于前一年去世,王闿运的心情十分悲凉。这一年所作的七夕诗云:“空洲无路复无津,独抱秋心坐向晨。输与灵仙情不老,白头簪奈又何人。”王闿运刚到船山书院,景色萧索,眼见的是“门斗斋夫村陋,不成局面”,且“行李虽富,钱米俱无,明早便无食矣”,完全不能与昔日成都尊经书院的盛况相比。但他时时念及亡友的殷殷重托,并不灰心。初到东洲即撰联云:
  海疆归日启文场,须知回雁传经,南岳万年扶正统。
  石鼓宗风承宋派,更与重华敷衽,成均九奏协箫韶。
  可见其培养湖湘弟子,经营书院的决心。
  基于执掌尊经书院的丰富经验,王闿运在船山书院实行了诸多改制。教授经史辞章,并且“分经授徒”。今存《船山书院课艺初集》八卷,收录院生课作九十篇,都是由其亲自批阅的。他还注重学风整饬,实行降等制度,月课成绩差者由正课生降到附课生。对于屡犯学规的院生也毫不留情,毅然将其驱逐出院。值得一提的是,王闿运育人不重门第,惟重才学,如人称“王门四匠”的僧人释敬安、铁匠张登寿、木匠齐白石、铜匠曾招吉,都曾受业于他门下。
  在王闿运的用心经营下,船山书院气象焕然一新,“海内执经问学者踵相接”,岳麓、城南、渌江书院学子纷纷慕名而来,有“学在船山”之美誉。
  不久,维新运动爆发,书院改学堂成为大势所趋。1905年8月,清政府颁布了“停科举以广学校”的上谕。后因湘江涨水,书院没于水中,“十年故迹涤荡无余”,改制之事暂时搁浅。
  1915年夏天,湘水再次暴涨,船山书院已经无力维持,王闿运允诺将船山书院与衡阳城外的船山祠合并为“船山存古学堂”。此时的书院文、经、子、史分科设置,从本质上尚未脱经史辞章之轨。船山存古学堂于1922年改称船山国学院,1927年改为船山中学,1950年改为衡阳市第一中学。
  船山书院致力于培养经世致用的人才,是一座颇具特色与影响力的晚清书院。
  王夫之爱国主义精神一直贯穿于船山书院办学始终,书院举行春秋两祭,都要向学生宣讲王夫之的爱国主义与民族气节。其中王闿运掌教船山书院二十余载,对王夫之极为推重,其《王夫之列传》写道:“船山贞苦,其道大光。千载照耀,百家汪洋。为楚大儒,名久愈章。蒲轮寂寞,兰佩菲芳。”此外他还主持补刻《船山遗书》,为船山作传,为船山诞辰撰文,为船山墓撰联,为船山著作作序题跋。
  船山书院还注重船山著作的刊刻与整理。光绪十三年(1887年),书院将曾国荃赠送的《船山遗书》版片进行修补增刻出版,增加了《龙源夜话》等五种,称为船山书院增补刻本《船山遗书》。1893年,书院又将增补刻本重印行世。同时书院还刻有《四书训义》和《读通鉴论》等单行本,作教科书使用。此外,船山八世从孙王之春也曾捐银与船山书院,并于1894年刊行船山遗著《四书笺解》和《九赋》。书院刻印的这类船山著作,为当时和后来的学者研究船山之学创造了条件。
  从1885年改建东洲,到1922年改为船山国学院,历时三十余年。书院开办期间,正值国运艰难:甲午战争惨败,中国沦为列强瓜分的对象,洋务救国化为泡沫,戊戌变法也以失败告终,清朝统治陷入危机,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空前尖锐,全国上下自强救国呼声高涨。在这迫切需要兴学育才之际,船山书院作为衡阳乃至湖南的文化重地,造就了一批经世致用之才,不少弟子活跃于近代历史舞台上。如著名政治家杨度,字皙子,湘潭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至二十八年(1902年)求学于船山书院。他深受王夫之爱国精神的影响,立志要以恢复民族大业为己任。甲午战败后,他东渡日本,寻找救国新出路,呼应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作《湖南少年歌》:“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尽掷头颅不足痛,丝毫权利人休取!”杨度回国之后,为共和事业奔走。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在白色恐怖下坚持为党工作,于1931年在上海病逝。再如蒋啸青,字常青,耒阳人,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求学于船山书院,是王闿运的得意门生,曾提出“学为民用,学为国用”。先后在衡州府中的新民、成章、道南等中学从事中等教育,还于省立三师、三中、三女师教授博物学和社会学,并担任校长多年,治学有方,被尊为“湘南教育王”。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湖南最早的共产党员之一,也是衡阳地方党组织、湖湘最早党小组和党支部的创建者之一。在1928年组织农民暴动,被捕牺牲。
  国家危亡之际,船山学子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为匡世济国而奔走,然其爱国情怀则如出一辙。船山的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精神,哺育了一代民族精英。
  斗转星移,如今船山书院屹然矗立在东洲岛上,听涛声依旧。虽世事变迁,然船山的爱国精神却早已经根植于湖湘这片沃土,激励一代又一代的湖湘学子。


文章来源:学习时报
责任编辑:黄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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