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清德真的被“规训”了吗

作者 刘匡宇 中国社会科学院台湾研究所副研究员

赖清德近日画风一变，“公司并购论”歪喻统一，和“5·20讲话”避谈两岸，都让外界颇感错愕。岛内舆论也认为，赖受到美方极大压力，不得不俯身低头暂时收敛，做出被规训的姿态。

所论美方压力，主要表现在两方面：其一，是特朗普在中美日内瓦经贸高层会谈后，突然抛出的“统一与和平”一说。尽管民进党当局对此顾左右而言他，但岛内任何有基本理智的政治人物都心知肚明，“unification”在这一语境下无疑就是提两岸统一，别无他指。

特朗普这次暧昧发言，是其本人及团队“桌子对笔尖”“交易台湾论”“抛弃台湾论”等一系列论调的最新发展，从其草蛇灰线中可以摸索到一致的思维脉络和方法论。“美国在台协会”也紧跟其后强调希望两岸分歧能以“两岸人民”都接受的方式解决，打脸赖的“台湾自决论”。赖时隔一日忽提“公司并购论”，特意用商业术语向“商人总统”隔空喊话，显然是受其影响，其突兀背后并非无迹可寻。

其二，是美政学界近期新一波“管控台独论”，包括卡内基和平会两名专家齐维斯（Christopher S. Chivvis）与维蒂姆（Stephen Wertheim）在《外交政策》期刊上发文，呼吁特朗普“勒紧（rein in）”赖当局，直指赖“台独”言行快切香肠，比其前任走得更远，有将美拖入台海战争风险之危；要求特朗普仿效小布什管控陈水扁故事，多管齐下加强约束“赖式台独”，包括重申“不支持台独”，明确“反对赖进一步走向台独行动”，要求台当局回归“一中”立场，恢复与中国大陆2016年以前的谈话，并在中美元首接触时对华提出再保证。

美“控独论”再起并非偶然，华盛顿政策圈层早有风闻，特朗普政府内部对赖“颇为不喜”，认为他就是“麻烦制造者”，但碍于“面子”“习惯”又未能公开点名批评。这方面声音如今公开释出，无论是侧面敲打还是舆论铺垫，都不会是空穴来风。美学者不客气对赖点名，也让岛内舆论“倍感羞辱”。多名台湾政学界人士判断美方实现私下给赖压力“慎谈两岸”，赖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美国只是通过喊话暗示，就真的能让赖清德接受现实、消褪疯狂吗？情况未必乐观。

首先，从赖政治个性来看，其择恶固执与机谋诡变特点非常鲜明，也让其政治可信度存疑。

一方面，作为在“万年国代”时期就举牌“挺独”的理念型“台独工作者”，赖近年在“亲中爱台”与“新两国论”反复横跳，显示其会为“台独”目标做策略性政治表演，但本性难移。赖如果不能做到清晰表述、自负言责，外界也只能听其言、观其行，不会轻易着了障眼法的道。

另一方面，赖上台后面对美方压力，始终是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就“台独”路线，葛来仪等美方学者早就“建议”赖“冻结台独党纲”，为其缓和两岸关系“做球解套”，但赖却置若罔闻。就美台关系，赖虽然对特朗普的关税、经贸和金融“三战”光速滑跪、大举输诚，但牺牲的都是民众和产业，唯独在汽车关税、核能等涉及民进党政商利益的议题上对美“说不”，甚至放话“（上述压力）不代表特朗普本人”。赖用“并购论”侧面回应特朗普，但其前后文的本意是“要反对恶意并购”。可以看出，赖虽然延续民进党的“媚美软骨”，但相较于被美认为“完全听话”的蔡英文，其内心小九九更多，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姿。

其次，赖在“5·20”前后自相矛盾的策略性政治演出，也不能简单被视为“被规训”“做让步”。

一方面，赖“5·20”不提两岸，并不代表“递出橄榄枝”。赖没有在这个最应当清晰表明两岸立场的场合讲出该讲的话，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对抗姿态。正如葛来仪所言，赖不讲两岸，是因为他此前已经清晰表明“新两国论”，无需再讲。也就是说，没有新论述，等于重复旧论述。

事实上，赖“5·20”讲话三大核心“民主台湾、韧性精神及要求团结”，特别是有关“主权基金”、邀在野党听取“安全简报”等内容，事实上还是“两岸两国互不隶属”“中国是敌对势力”立场的翻版和延伸。岛内所谓赖“放低身段、释出善意”之言，实为断章取义、误导视听。对此，马英九基金会董事长萧旭岑一针见血指出，赖在讲话中异样大段谈美台“铁磨铁”，表面是说关税，实际是对美约束其“新两国论”发泄不满，干脆破罐破摔，决口不谈。这是更符合赖政治人设的观察。

另一方面，要注意赖刻意操弄的“另类身份政治”，对赖这一阶段的言行要有总体考察。正如赖在去年 “双十讲话”前后有一系列奇谈怪论一样，应当将赖此次“5·20”前后多个谈话做整体观察。岛内人士指出，赖在21日的民进党中常会上又大谈“中共渗透”，等于不能用“领导人”身份谈“抗中”，那就把两岸议题拉到党务的身份来谈，认为美国不会管这么宽，可以说真心话。

无独有偶，赖此前抛出“脱中入北”说引来排山批评之后，又否认甩锅称这是“学者观点”，即“引用”台学者吴介民在民进党中常会上的发言。可见，赖正有意识运用不同场合和身份，为自己政治上的闪转腾挪进行掩护和试探，这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身份政治”。

与此同时，赖在“5·20”前还有用心极险的“欧战讲话”，刻意扭曲二战史观和战后秩序，试图为“法理台独”翻案，铺垫“民主阵营对抗新极权集团”。随后接连对日喊话，通过《日本经济新闻》要求“日本领导印太”，美日联手“挺台抗中”，称台可以参与“非红供应链”作为回报；参加明星主持人樱井翔谈话节目，渲染“中国威胁”“台湾备战”“台日一家”，延续强化其“媚日反中谋独”立场。

可以看出，赖“5·20”前后刻意布设了一个发言矩阵，从“台独”对外勾连合纵出发，包括政治耦合、军事联合、经济嵌合与社会整合，合盘托出其下阶段“赖式台独”路线图。按照赖办自己的说法，赖特意采取“分众传播”策略，在不同场合对不同对象“精准传达政策理念”。例如利用樱井翔偶像身份，在日本国内及两岸搞“破圈”传播；再如通过小众网络节目“敏迪选读”抛“公司并购论”，是因为其听众多为“白领小资”，这种不伦不类的类比反而能让他们“听懂”。

赖“5·20”讲话及其前后一系列言行，背后显有复杂、刻意的政治精算。个中细味，恐怕并非粗糙观察两岸关系的一些美方人士能够吃透，这也是美方对两岸“双向遏制”策略近年严重失衡的一个原因，始终对“台独”和自身影响力抱有不切实际的错判与幻想。如果美方真的要震慑和约束“赖式台独”，恐怕要拿出一些真功夫。

更值得关注的是，赖清德近期的变脸川剧的真正意图与决定性影响因素到底什么。应当看到，两岸关系历史性的逆转与发展，大陆“反独促统”事业的决定性推进，对“台独”分裂的压倒性遏制态势，是“台独”如今不得不有所收敛求变的最主要原因。包括中美关系的结构性变化，特别是中美日内瓦共识和印巴冲突等一系列地缘事件所展现出的“东升西降”“统一必然”大势，正让岛内各界对未来两岸关系的思考，对台湾的前途命运的认知出现“范式变迁”：

其一，台湾必须直面统一议题，这不是某个政治人物的“交易”，而是中国历史的必然和两岸乃至全球和平发展利益的所系。“台独”分裂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经历被规训、被惩戒、被消弭的过程。

其二，中国人的家务事必然由中国人解决，大陆的发展是统一的决定性要素，外部因素和干涉势力在台海的影响必然将被逐渐摒除，岛内不必“言必称美日”。

中国的历史既有过“曾经慷慨歌燕市，终惭不负少年头”的历史罪人，也不乏从“义兴三害”，到板荡忠臣的浪子回头。大陆始终对坚持一个中国立场的两岸对话敞开大门，而无论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两岸关系发展方向和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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