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净法师到访羯荼：中马两国千年友好的历史见证

古代中国与马来半岛地区的交流源远流长。古代生活在中国大陆的居民，很早就从中国大陆出发，乘船沿中南半岛南行，到达了今天的马来半岛地区，乃至更远的印度。同样的情形，居住在今天的马来半岛的居民，也有很早乘船到达中国的记录。

在中国的历史文献中，最早与马来半岛相关的，是《汉书·地理志》中有关南海交通的一段文字，其中提到一些海路可到达的地方，包括都元国、邑卢没国、谌离国、夫甘都卢国等，许多学者认为其中的都元国便位于今天的马来半岛上。

南北朝时期，中国南方的王朝与南海的国家往来频繁。隋大业三年(607年)，隋炀帝派出常骏等人，出使赤土等国。赤土国的位置便在今天的马来半岛中部一带。

不过，在南海海路上来往的，除了外交使节和商人外，还有一类人，那就是搭乘商船到印度求法的佛教僧人。他们的活动，是古代中国与这一地区友好交往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以马来半岛为例，历史上到过马来半岛的中国人中，最著名的是唐代僧人义净。

义净本姓张，字文明，生于唐贞观九年(635年)，出生地在齐州(今山东济南)。义净幼年出家，正式成为僧人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印度求法取经。

唐咸亨二年(671年)十一月，义净从广州出发，乘坐波斯商船，20天后到达了位于今天苏门答腊岛巨港一带的室利佛逝国。义净在此停留了半年，学习梵语，然后搭乘“王舶”，沿海岸西行，到达今天苏门答腊岛东岸的末罗瑜国。他在末罗瑜停留了两个月，重新上船，转向北行，就到达了马来半岛西岸一个被他称作“羯荼”的国家。

各方面的证据都表明，义净所说的羯荼国即古吉打王国，就在今天马来西亚的吉打州。“吉打”是今名，“羯荼”是古名。羯荼是义净西行求法途经的一个重要国家。

义净在羯荼停留了大约四个月，然后在咸亨三年(672年)十二月继续乘坐“王舶”，向西北方航行，途经“裸人国”即今天的尼科巴群岛，最后在咸亨四年(673年)二月八日到达了东印度的耽摩立底国，这是当时东印度最重要的一处海港所在地。

义净在印度求法，停留了12年。唐垂拱元年(685年)冬天，他离开印度返回中国。返回的途中，他第二次在羯荼停留时间约九个月。

离开羯荼后，义净再次回到室利佛逝。他在室利佛逝停留了六年，最后在唐长寿二年(693年)回到广州。证圣元年(695年)夏，义净最后回到了洛阳。从此在洛阳和长安两地翻译佛经和弘传佛教，直至唐玄宗先天二年(713年)正月在长安去世。

义净一生，除翻译了一百余部佛经外，还撰写过几部著作，其中最重要的有两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和《南海寄归内法传》。两部书对于今天了解中国与东南亚及印度交往的历史，还有佛教史的研究非常重要，因此一直受到国际学术界的重视，被广泛引用和研究。从19世纪后期至今，两部书在欧洲、日本和印度多次被翻译为法文、英文和日文出版。中国也先后于1988年和1995年出版了《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南海寄归内法传校注》两部著作。

义净访问过的羯荼国，地属今天的马来西亚。如上文所述，义净曾先后两次访问羯荼，第一次是在去印度的途中，具体时间是在唐咸亨三年(672年)九月初到十二月中下旬，停留了大约四个月。第二次是在从印度返回的途中，具体时间是唐垂拱二年(686年)春初至十月，停留了大约九个月。

两次停留时间加在一起，有13个月或13个月多一点。在义净印度求法全部的行程中，这个时间并不算短。他在羯荼停留这么久，不仅仅是因为要等候季风，还有更多的原因。

第一，当时的羯荼，不仅地处海路要道，是今天的马来半岛西岸的一个重要交通港口，而且自身经济也比较繁荣。各种人员南来北往，都在此停留。其中有商人，也有求法的佛教僧人。

第二，当时的羯荼，有活跃的对外贸易活动，在羯荼停留的有一般的商船，也有“王舶”。所谓“王舶”，其实也是商船，只是不属于商人，而属于国王。国王也从事贸易，说明海上的贸易获利甚丰。

第三，佛教在当时的羯荼很有影响，西行求法的中国僧人在此得到了很好的接待，因此义净和其他中国求法僧人一般都会在这里做较长时间的停留。这也彰显了唐代中马两国以僧人求法为载体的友好交往。

最近几十年在马来西亚吉打州的考古发现，尤其是在古吉打州布央谷(Bujang Val ey)的发现，有港口的遗址，有各种民居的遗址，有大量的佛像和佛教的文物，还有中国来的陶器和瓷器的碎片，都印证了义净法师选择在羯荼停留的原因。

除了义净访问过羯荼，姓名和籍贯可考的中国僧人还有：荆州的法振、乘如和乘悟，荆州江陵的无行，洛阳的智弘。其中法振不幸去世在羯荼。他们与义净同时到过羯荼，义净因此把他们的名字和经历记录了下来。义净之后，或者是义净不知道的，到过羯荼的中国人应该还有，只是没有留下名字。

对于羯荼，义净的两部书中虽然没有更多专门的记载，但他在讲到南海即今天的东南亚地区的佛教时，也讲到了当地居民生活中的很多情况。其中涉及古代羯荼的部分，是今天有关马来西亚吉打州最早的文字记载。今天讲吉打州历史和考古的书籍和文章，几乎没有一种不提到义净及其著作。

除了羯荼，义净还提到一个名叫“郎迦戍”的国家。郎迦戍在其他书里也被称作“狼牙修”。义净提到中国的僧人义朗、义辉以及道琳都曾经到过这里。郎迦戍也是当时一个重要的国家，位置大致在马来半岛的中北部。这也与今天的马来西亚有关。

1000多年前义净以及其他中国僧人的求法经历充分说明，历史上中国与古代马来半岛的居民曾经有过很多友好的交往。作为历史上中国与马来西亚友好交往中一位重要的代表人物，义净法师和他西行求法的壮举永远值得我们敬仰和赞扬。

(作者系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